
谁念西风独自凉,萧萧黄叶闭疏窗,沉思往事立残阳。被酒莫惊春睡重,赌书消得泼茶香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纳兰容若这首著名的《浣溪沙》大多数人都耳熟能详。词作中凄美的气象、哀婉的情思和不尽的追忆,为我们勾勒了那一段让他放不下的往事,那种当时寻常的生活。究竟是哪样的生活,让他如此眷念,割舍不下呢?
赌书茶香,说的就是赌茶的故事。故事来自李清照。
李清照爱酒,是可以从她的词作中大量看到的:“酒阑歌罢玉尊空,青缸暗明灭”的寂寞,“黄昏院落凄凄惶惶,酒醒时往事愁肠”的愁思,“三杯两盏淡酒,怎敌他,晚来风急”的凄切,都是真实的写照。但她对茶的喜爱,同样不亚于酒。在百脉泉公园李清照故居纪念馆的迎门屏风上,题有一首《鹧鸪天》:“寒月萧萧上锁窗,梧桐应恨夜来霜。酒阑更喜团茶苦,梦断偏宜瑞脑香。 秋已尽,日犹长,仲宣怀远更凄凉,不如随分尊前醉,莫负东篱菊蕊黄?!痹诖?,酒已不如茶了。或许唯有茶,才能在酣畅淋漓的痛醉之后,使心情平静下来吧。
如果说酒是她的“愁”之载体,那茶必定是她的“乐”之寄托。李清照的一生中幸福快乐的时光,是和茶一起、和爱人一起度过的。琴瑟在御、岁月静好,与丈夫赵明诚“斗茶”“赌茶”的场景成了她追忆终生的思念。
她与他分茶斗巧,“当年,曾胜赏,生香熏袖,活火分茶?!彼簿坎璧挠盟?,在品鉴茶叶、制茶技艺上也有独到之处,“豆蔻连翘煎熟水,莫分茶”和“碧云笼碾玉成尘,留晓梦,惊破一瓯春”等词句都娓娓地叙述着当时的情景,传递着最初那温暖、明媚的茶道。
宋朝是一个喜茶爱茶的朝代,人称“唐酒宋茶”。那时人们喜欢“斗茶”,在茶种、用水、冲泡、器具、技艺等方面分个高低。而“斗茶”的另一种形式则是李清照独创的。李清照在《金石录》中,记载了她与赵明诚斗茶的方式:“余性偶强记,每饭罢,坐归来堂烹茶。指堆积书史,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,以中否角胜负,为饮茶先后。中即举杯大笑,至茶倾覆怀中,反不得饮而起?!闭庥肫渌凳恰岸牟琛?,不如说是“赌书”;但也是由茶而起,以茶为筹码,这般风雅韵事,很快便成为一种新颖的形式,多有人仿而效之。
纳兰容若就是这样,仿效李清照夫妇“赌茶”,兴之所至,茶水都泼翻在怀中,因此才会有“消得泼茶香”之句。想来,那也是如同醉酒春睡一般的情意绵绵,风光旖旎吧。
无论是赌茶,还是春睡,都是多么平常的生活情景??!当时看来,最是平平;过后再忆,却两处相隔茫茫。
在平常的时光里,在每一个茶香袅袅的日子里,那些情景都值得我们去终生记取,记取一缕淡然素净的心魂,为生活注入清净从容的静谧。纵使流光容易把人抛,当此情此景,也只有优雅安宁的气息。
莫道当时只是寻常。
就在当时,当下,活出一种轻松。
责编:周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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